本報記者 張瑩《中國青年報》(2014年10月15日10版)
  精神病患者、持刀、復仇、校園,這幾個詞語串聯起來,無不指向一個悲劇的結局。然而,50歲的董偉改變了故事的走向,代價是身中7刀,昏迷在血泊中。
  9月10日下午5時28分,撫順八中已經空了三分之二,僅剩的三個畢業班級也馬上到了下課的時間,學校大門外已經聚集了不少等待孩子的家長。
 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,一名身高一米7左右、身形削瘦的男子手持一把尖刀大步走進了校門。
  明晃晃的的刀刃面前,保安沒敢再上前,轉而返回崗亭去拿武器。趁著這個當口,持刀者長驅直入。
  男子從教學樓北門快步閃進來的時候,董偉正在鎖教學樓南邊的大門,他已經在這個學校工作了7年,晚上在教學樓靠門口處的守衛室打更,白天回家休息。
  看到陌生男子進來,董偉叫了他兩聲,“怎麼喊也不答話,噔噔噔直奔樓梯往上跑,右手拿老長一把溜尖溜尖的刀。”他事後回憶道。
  看樣子持刀人幾步就能跑到樓上,此時,放學鈴聲即將響起,三樓三個班的學生和老師將涌入走廊。
  董偉跟這裡的孩子們都很熟,每到畢業季,都有許多人拿著校服,請他在上面簽名。
  7年裡,他一直都是這所學校里的“名人”。下雨天,他會幫沒帶傘的孩子找把雨傘,周末學校封校的時候,遇到想進操場鍛煉的學生,他會幫孩子們說情,求保安放他們進來;甚至有學生在校門口買煎餅果子錢不夠的時候,這位大叔還熱心地借錢給他們,並拒絕接受孩子們還錢……
  學生們都親切地叫他董叔。
  此時,他已是孩子們的最後一道安全防線,沒時間回頭抄家伙,他快步追了上去。
  歹徒已經上到了一、二層樓之間的緩步台,董偉抓住對方衣服的一瞬間,男子舉刀回身,劈頭蓋臉向他刺去。他下意識地用手去擋,刀尖刺進虎口處,瞬間鮮血直涌。
 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,刀在空中密集地亂揮亂舞,他來不及思考更多,只想著:說什麼都得把他拖住,不能讓他上樓!
  董偉曾在吉林當過三年兵。當時,他從八九百名新兵當中脫穎而出,當上了團長的警務員;退伍之後,他還堅持鍛煉,依然能夠一口氣跑下一萬米。
  然而,面對瘋狂刺來的尖刀,董偉能做的,只有連拉帶拽、最後死死抱住行凶者。
  對方的刀鋒一次次刺進他的身體,讓他感到“又痛又麻”,越來越沒有力氣。撕扯間,他們已經到了二、三樓之間的緩步台處。
  此刻,樓上已經有老師聽到了打鬥聲,老師趕緊叫回了已經走出教室的學生,並關上了房門。危險距離孩子們僅剩下一截樓梯,教室里,學生們的臉嚇得煞白,一個個屏住呼吸。
  董偉還在跟歹徒撕扯著。手上的血水已經讓他無法抓牢對方,瞥見牆角放著把打掃衛生用的鐵鍬,他退後兩步,奮力跳過去,一把抄了起來,向行凶者打去。
  鐵鍬發揮了震懾的作用,歹徒被董偉趕到了牆角處,不敢再往樓上跑,卻仍然揮舞著手中的刀不肯放下。
  拿著武器的保安終於趕到了,一些老師也從樓上下來,一群人死死將行凶者圍住。這是董偉意識尚存時,看到的最後畫面。
  當天晚上,家人看到了渾身是血的董偉,“臉白得像紙,衣服、皮鞋裡全都是血,看得人揪心。”董偉的大哥回憶道。
  他從未看過弟弟這樣狼狽,平日里,董偉很愛整潔,衣服的領子總是雪白雪白的,住在父母留下的上世紀80年代建的老房子里,房間也被他收拾得一塵不染。
  “他愛乾凈,手腳麻利,幹活兒一定要幹得有模有樣”。
  昏迷了3天,董偉才蘇醒過來,其間,來看望他的人絡繹不絕,有的學生甚至已經畢業七八年之久,有的女孩一進病房就哭了出來。
  很多學生對“董叔”的見義勇為,並不覺得意外。
  “把學生當成自己的孩子去保護,才會受傷。”一名畢業生在貼吧里寫道。
  這次行為,造成了他左大腿貫穿性損傷,將來很可能無法正常行走。除非奇跡出現,學生們大概再也看不到董叔蹬著破舊的28自行車駛進校門的畫面。
  董偉的大姐很心疼,偶爾會念叨:“老弟,你把自己弄成這樣,下半輩子怎麼辦啊……”
  他安慰老姐,說:“要是讓那人上了樓,碰到了小孩兒們,那才真是後怕。”  (原標題:被刺7刀的身體,成了學校最後一道門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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